她眼珠骨碌碌一转,接着趁热打铁地说:“不过现在已经很晚了,不如你今晚先住在我家,等你家人情况好转了,我再送你回去。”

  “好呀,好呀,那就太谢谢你了,周慧阿姨。”

  “别客气,这是我应该做的,我……理应如此。”

  周慧从未自诩为好人,至少在她自我认知中是这样。

  因为她从小就经历被拐卖的命运,在她的人生观念里,如今难得有机会主导这样的交换,她自然毫不犹豫。

  她紧紧握着小当的手,内心的激动难以掩饰,但表面依旧保持着平静。

  上世纪六十年代的京城远不及今日繁华,倒更像二十世纪初的乡村景象。

  她紧握住小当的手,看似缓慢实则快速地向前走,步伐中透出一丝按捺不住的急切,仿佛这一切都在她预料之中。

  “周慧阿姨,你抓疼我了,咱们还要走多久才到陈家啊?”

  小当被周慧拉扯着,因对方力气较大,显得有些吃痛。

  在这个特殊的时代,做这类事的人往往心里都绷着一根弦,因此牵着孩子的手往往会无意识地加力。

  听到小当的抱怨,周慧似乎被惊了一下,但她立刻调整情绪回应道:

  “哎呀,对不起,天黑了,我怕把你弄丢,所以不小心用了点劲儿。”周慧满脸歉意地解释着。

  实话说,从事这个行业她并未久经沙场,以往虽也曾接手过几个活计,其中不乏类似这次三欧康旗下那桩隐秘的风险交易。

  当她在四合院外守候之时,街道上的人马可是纷涌而出,数量众多。

  周慧并非懵懂无知之人,她明白那座四合院必有变故发生,否则深夜时分,街道怎会派出如此众多的人手?

  她视此为一个契机,一个可能让她捡到便宜的机会,果不其然,一切正如她所预见的那样如意。

  怀揣着这份激荡的心情,周慧带领着小当的步伐愈发加快。

  “周慧阿姨,您走得这么急是要去哪儿?”因大白兔奶糖之缘故,期顾爪严尚能保持平静。

  然而随着周慧的脚步愈加快速,即便年纪尚幼的小当也开始察觉异样。

  按常理推断,若是一个善意之人,应当会与自己谈笑自若。

  但她多次与周慧交谈,对方总显得紧张不安,这让刚刚清醒过来的小当略感惊悸。

  她试图放缓步伐,未料周慧却走得越来越快,乃至到最后竟有了疾步奔走之势。

  “回去啊。”

  “周慧阿姨,我不想和您一起回家了,您快放开我吧,不然我妈妈和奶奶会担心的。”

  看到周慧那毫无表情的脸庞,小当仿佛突然醒悟到了什么,她急于挣脱束缚,返回家中。

  此刻,她真的感到害怕了,原本她这次离家出走是为了和母亲、奶奶赌气,而如今看来,事态似乎正朝着不可预知的方向发展。

  她奋力挣扎,但周慧始终紧握着小当的手,尤其在即将抵达家门口之际,周慧脸上更是掠过一丝喜悦。

  就在此刻,听到小当说要回家,周慧意味深长地瞥了她一眼,继而狡黠地笑道:

  “回家?”

  “恐怕你已经回不去那个家了吧?”

  “因为我的家,不就是你的家吗?”这平淡无奇的话语中,流露出周慧此刻内心的畅快淋漓。

  早前,她也处理过几次类似的交易,但从未有一次像现在这般令她感到愉悦和满足,这种快乐简直无法言喻,它逐渐描绘出周慧内心世界的阴暗角落。

  “救……”

  “唔啊啊啊啊啊……”

  小当看着周慧的眼神,心中不禁一阵寒意,她并非愚钝之人,已然意识到自己遭遇了人贩子。

  过去她曾听说过这类人的存在,未曾想自己首次离家出走便撞上了!

  她想要呼喊路人求救,可话才出口一半,嘴就被周慧狠厉地捂住。

  几经挣扎,均无成效,周慧的手宛如铁钳,死死钳住了小当的嘴巴。

  通常情况下,堵住口鼻是最有效的手段,但这会让小孩产生窒息感,这一点周慧并不愿意看到。

  何况跋涉已久,家已在咫尺,她自然也无需再对小当客套。

  一块珍贵的大白兔奶糖,其价值非同小可,一旦小当接受了这份馈赠,想要逃离便如同梦幻泡影。

  “小姑娘,人生有时候就是这样,在命运转折的时刻,遇见了意想不到的变故。”

  周慧望着近在眼前的家,不禁对小当流露出少有的感慨。

  尽管这样的话语并不似出自于她这一行之人之口,但她内心的激动却难以抑制。

  再一次的成功!

  又一次的成功!

  她感觉自己仿佛天生就是为了此事而存在,自幼被拐离亲人的她,曾承受过西囹无数不堪的压力!

  痛快至极!

  真是畅快淋漓!这种快意超越了一切,直抵心灵深处!

  怀着这般心思,周慧捂住小当的嘴,径直将其带进了自家的出租屋。

  由于这个时代的房屋大多并不奢华,多为紧凑的四合院格局,因此周慧选择了一间较为隐蔽的侧室。

  此处住所略显荒僻,周边稀疏分布着几户人家,

  但看上去似乎并未有人居住。

  她从怀中摸出钥匙,周慧甫一开门,便迅速地把小当推进了屋里。

  到家了,这里就是她的家,一间破旧的出租屋,室内空空如也,仅有一张床铺和她特制用来锁孩子的绳索。

  “到了,我们到家了。”周慧脸庞上浮现出一抹略带嚣张的笑容。

  她的声音里透着几分恣肆,还掺杂着情绪的波动,使得整个狭小的空间弥漫着一种紧张的气氛。

  这种刺激或许有益,或许有害,但它无疑反映了周慧的某种心态。

  不陷入疯狂,何以成事?世界待她充满恶意,那她也只能以牙还牙。

  小当恐惧不已,见对方堵住了门口,且在月色映照下,对方的笑容竟显得有些恶魔般的诡异。

  她心中涌起哭泣的冲动,甚至想要大声呼救,然而在她尚未付诸行动之前,周慧的神色已然变得阴沉无比。

  “你想哭吗?”

  面对步步后退的小当,周慧脸上的愉悦更甚,她就喜欢看到别人如此的表情。

  因为她自己也曾经历过同样的绝望,她曾撕心裂肺地哭喊,最终却只换来被无情拐卖的命运。

  “你是不是想求救?”

  “我……求求你放过我吧。”小当的身体颤抖不止,泪水沿着脸颊簌簌落下。

  她突然感到懊悔,为何自己要如此冲动,为何要如此鲁莽行事!

  奶奶和母亲的责备就算了吧,为何自己要赌气,为何要孤身一人跑出来呢?

  小当心中一阵懊悔,真想扇自己两巴掌,然而现在说什么都已为时已晚。既然周慧已经将她带来此处,显然早已布下天罗地网。

  “放了你?”周慧闻声嗤笑,她认为这是今日听过的最滑稽之事。费尽心思才将她诱捕至此,对方竟敢提出放人要求,简直是痴人说梦。(她摇摇头,看向小当的眼神中闪烁着几分嘲讽,她觉得这个小女孩过于天真,天真得令人忍俊不禁。

  “小丫头,别再胡言乱语了,落入我手中,你还以为能逃脱不成?”逃脱?在周慧看来,这想法简直荒谬至极,她绝非慈悲为怀之人。

  尽管从小当身上,她依稀看到了曾经的自己,那份压抑与挣扎的痛苦似曾相识。但她明白,对于眼前的小当,她并无半分怜悯之心。

  “我……我……”小当被周慧步步紧逼至墙角,情绪几近崩溃,一时之间不知该如何应对。她深知对方这次并非玩笑,此刻已被困于此地,对未来满是无尽的绝望。

  绝望!她突然意识到自己行为的愚蠢,仅仅是因为母亲和奶奶几句责备,便冲动地离家出走。如今遭遇人贩子,无疑是将自己推向了绝路。

  “你也别在这里吞吞吐吐了。”周慧冷冷道,“我租房的时候早打听清楚了,这附近住户鲜少归来,即便你喊破喉咙也无济于事。”

  这句话轻描淡写地道出了周边环境,虽周慧涉足此行当不久,却深谙如何精准布局、掌控全局。

  “求求你,放过我吧!”小当听罢周慧的话,吓得魂飞魄散,‘扑通’一声跪倒在地,满脸绝望之色。

  她只能用卑微的恳求,试图触动周慧的良知,虽然此举收效甚微,但她仍抱着万一的希望。

  悔恨、无助、绝望,种种情绪在小当心中翻涌,她此刻巴不得狠狠抽自己两巴掌。为何要离家出走?为何会做出如此愚蠢的事?这简直如同自投罗网!

  “小姑娘,你安心吧,我会把你卖到一个荒芜人烟的地方,在那里度过你的余生。”

  周慧伸出手,拍了拍小当的肩头,心中涌起一种愉悦的快意,她享受看到别人陷入绝望的表情。唯有这样,才能让她的孤独内心获得一丝丝满足感。

  “我……我……”小当泣不成声,泪水沿着脸颊‘啪嗒、啪嗒’滴落,那是绝望与恐惧的交织,更让她无比懊悔不已。

  妈妈!奶奶!

  我错了,确实是我错了,若有重来的契机,我定然安分守己做个乖巧女儿,E绝不再涉足那片是非之地。

  所有这一切,咎由自取,皆源于我自己!

  “好了,放宽心,将来的生活终究要靠自己去面对,不论好坏,不都是个人的选择吗?”

  面对着弱小无助的小当,周慧愈发显露出她的恣意,她的嗓音中透出一种空灵飘渺,仿佛来自冥界的魔魅。

  人生道路往往各择其途,若泪水能解决困境,这世间恐怕也就没有那么多的恶行。

  的确,有些人看似凄苦不堪,然而可怜之人的背后必有令人痛恨之处,这一位伟人曾阐述过的至理格言确乎真理。

  周慧伸出手,轻轻抹去小当的眼泪,她注视小当的目光中流露出更深的温情脉脉。

  “再者,你刚才也提到了,你并不喜欢留在家中,不愿与母亲、奶奶共处,既然如此,何不去乡村亲身体验一番生活?

  周慧的脸庞逐渐贴近小当,嘴角勾勒出一抹微笑,那张原本朴实无华的脸庞在此刻洋溢着几分满足之意。

  “乡村是个好去处,特别是对我们女性而言尤为如此。

  “因为在那儿,也许会遇见一位对你体贴入微的男人,你怎么认为呢?

  这番意味深长的话语,仿佛预示着小当即将面临的命运。

  通常情况下,被拐卖的女子,其命运大多坎坷悲惨,一旦被卖到乡村,通常只能在两种残酷抉择中挣扎:

  或是屈服于命运,或是遭受打断腿脚、囚禁之苦!

  “呜呜呜……”小当泣不成声,“妈妈!奶奶!我错了,我真的错了,求你们救救我,快来救救我吧!”

  黄昏时分,监牢内。

  当棒梗被街道上的人重新送回牢房时,傅国生等人再次将目光投向他,尤其是傅国生,万万没想到棒梗首日行动便被抓回。

  “事情办妥了?”他脸上挂着一丝难以捉摸的笑容,让人无法揣测他的内心所想。

  然而熟知傅国生的人都清楚,此人赏罚分明。

  只要你能完成交付的任务,奖赏必定丰厚无比;而若是未能达成……

  “我……”棒梗眼珠骨碌碌转动,心中已悄然盘算起对策。

  他深知,倘若直言未去找潮子,必将遭到傅国生手下的毒打。因此,经过一番权衡,他决定将责任推到秦天问身上。

  很多时候,人们常以结果评判成功与否,尽管棒梗年纪尚小,但在历经种种磨砺之后,他并非无知之徒。

  “大哥,今天下午我本去找潮子,谁知半路杀出个程咬金。”

  “那人跑到全聚德烤鸭店闹事,声称要抓傅国生的所有手下,于是……所以我才——”

  棒梗徐徐展开叙述,他将刚才精心构思的一套说辞搬了出来,不论傅国生及其手下是否相信,径直指向“丙厥”之事。

  尤其是在渲染情节的真实性上,棒梗讲到关键处,几乎带出了几分真情实感,几欲涕泣。

  他的意图再明显不过:并非无人向他通风报信,而是因为“二六零”事件导致全聚德烤鸭店遭受冲击。

  然而,就在这一刻,还未等傅国生开口,他身边那个始终紧跟其后、唯傅国生马首是瞻的刀疤脸,突然飞起一脚将棒梗踢翻在地。

  “你以为你在糊弄谁?还说什么砸场子,这京城里谁敢动全聚德烤鸭的店面?”

  “莫非你们当我们是无知孩童,还是你觉得我们容易受骗不成?”

  刀疤脸立刻对棒梗展开了猛烈攻击,他对棒梗所述之事深表怀疑,毕竟在京城,哪个胆敢挑战全聚德这块金字招牌?

  须知,全聚德烤鸭在这座城市中声名赫赫,不久之前,潮子为了盘下这家店铺,可是投入不少资金。

  此处不仅是潮子公开的据点,更是货物中转的重要一站,如今棒梗竟称有人胆敢捣毁潮子的地盘,岂非无稽之谈?

  “啪!”

  “砰!”

  刀疤脸出手狠辣,专攻棒梗的弱点,加之两者体型差距悬殊,双方实力完全不在同一水平线上。

  原本今日出行时,棒梗的伤势已稍有好转,但此刻看来——

  “行了,住手。”

  傅国生挥手示意,面对连续殴打却始终保持沉默、未曾求饶或辩解的棒梗,这位疑心重的首领也产生了些微异样的猜想。

  尽管棒梗年纪尚轻,但他外出一趟归来,或许还真能提供一些有价值的情报。若不然,怎会如此硬气?

  闻听傅国生发话,刀疤脸立刻停止了暴行,但他仍斜眼看向傅国生。

  “明白了,大哥,可他——”

  “退下。”傅国生淡淡扫了刀疤脸一眼,其不怒自威的气质瞬间弥漫开来。

  在他看来,他麾下从不需要不服从命令的手下,这既是他的行事准则,亦是其本性使然。

  “……遵命。”

  刀疤脸不敢再造次,作为傅国生身边的亲信小弟,他视傅国生的话如圣旨。

  虽然他看似粗犷魁梧,其实年纪不大,只因傅国生曾对他有救命之恩,因此投身此道。

  当然,傅国生从事的这一行当目前尚处于起步阶段,规模不算庞大,

  但在刀疤脸心中,傅国生未来定能成为真正的江湖大佬。

  傅国生起身,不再理睬刀疤脸,缓步走向已被踢得险些吐血的棒梗,蹲下身来轻轻拍了拍他的脸颊。

  尽管棒梗已然痛苦不堪,但傅国生依然面色沉稳如山:“棒梗,那你能否告诉我,究竟是何方神圣砸了雁肥臣旗下的全聚德烤鸭店?”

  不可否认,傅国生的确有其独到之处,身为一名英语教师,他与孩子们交流起来自然是游刃有余。

  “是一个名叫秦天问的人,他与街道的张书记有着深厚的交情。”棒梗毫不隐瞒,却也在编织谎言。

  在大人物面前撒谎,这是他的初次尝试,尽管心中难免紧张,但傅国生对此并未介怀。

  他渴望获取的仅仅是外界的信息,因此,无论棒梗所述真假,对他来说并无实质影响。

  “秦天问?”傅国生口中默念这个名字,眉宇间掠过一丝疑惑,尽管在他的记忆中,并未听过这个名字的存在。

  然而,提及街道张书记,他却是如雷贯耳,毕竟在这个特殊时期,他们不仅需与警察打交道,还必须与街道办事处有所联系。

  “挺不错的名字,日后若有机会,我定要亲自见见此人。”傅国生颌首微笑,脸上的和煦春光丝毫未因疑虑而减损,足见其心理承受力远超常人。

  语毕,他话锋一转,目光再度落在棒梗身上:“除此之外,棒梗,你今日外出,可还有其他值得注意的消息?

  “例如,哪家又被抄家了,或者,上级现在究竟是个什么态度?”倘若之前的话题是前奏,那么此刻的问题,则是傅国生真正关心的核心所在。

  他并非慈善人士,每一次提问必有其明确意图,特别是在当前的关键时刻,相比于其他琐碎信息,他最为关注的始终是上级的态度。

  年轻时的傅国生虽涉足黑道,但内心仍保持着对官方权威的敬畏,否则也不会自愿接受牢狱之灾。

  “这个……暂时没听说,但我听说自从娄家遭到查处后,相关人员都被关押起来了。”棒梗提供的情报并不详尽,毕竟他在逃亡期间东躲西藏,能安然回家已属不易,更别提收集什么内部消息了。

  “原来如此。”傅国生微微点头,眼中闪过一丝失落。

  接着,在他起身欲返回时,向手下挥了挥手,他的意图显而易见。在他看来,某些事情讲究赏罚分明,做得好便有奖励,做不好则难免遭受惩罚。

  “棒梗,你要知道,想成为我的手下之人多如牛毛,我曾给你机会,可惜你未能把握。”

  “做事有功,自当嘉奖;办事不力,亦应受罚,这是铁律,即便对我自己也不例外,对吧?”

  言罢,他不再等待棒梗回应,因为下一刻,监狱中的手下们已朝他疾步走来。

  群殴!这是一场赤裸裸的围殴!

  身为牢头的傅国生,他言出必践,既然棒梗未能顺利完成任务,那么惩戒便不可避免。

  “别……别打——”

  棒梗试图喊出的是“别打我”,但在众多攻击者面前,加上身上的旧伤未愈,疼痛令他难以忍受。

  “别打了,各位兄弟,他说别打了?”

  刀疤男一脚狠踢在棒梗腹部,明知没达成傅老大的要求,此刻却企图逃脱惩罚,真以为自己是太子爷不成?

  类似的家伙以前也曾有不少试图攀附傅国生的,但最终又有谁能真正得到重用?

  每当关键时刻,他们无一例外地背弃了傅国生,最终沦落在这残酷的陪练场中。“小子,这是必须承受的惩处,你以为你是谁,竟敢跟傅老大讨价还价?”

  “对啊,还是老老实实接受教训吧,这样才能让你日后在江湖上混得容易些。”

  “说得没错,只要你这次能挺过来不死,也许傅老大将来会把你当自己人看待呢……”

  类似这样的话语,不断从围攻棒梗的手下口中冒出,显然他们都曾经历过同样的过程。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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