所以实际上,这也就意味着,至少五年之内,大多数的藩王,都是在替朝廷打工。

  朱祁玉最后的那番话,其实态度很清楚了,以大局为主。

  什么叫以大局为主?

  说白了,就是一旦歉收了,那么,朝廷的税赋,藩王的田租,就都得往后排,优先保证佃户的口粮,不让他们重新变成新的流民,不让地方闹出乱子来。

  这才是真正的目的。

  事实上,这段时间以来,朱祁玉所有的准备,核心就只有一个,那就是为了好好应对接下来的灾害。

  原本他是打算直接从藩王手里掏钱,为了百姓生路,吃相难看些也顾不得了,但是尹王进宫,让他有了新的思路。

  与其他来做这个恶人,一次性把藩王的钱搂到朝廷来,不如诱之以利,让他们主动把钱投到百姓的身上去。

  如此一来,省了底下人贪渎的风险,而且,还能把藩王绑到皇庄上,让他们源源不断的输血进来。

  就是这么做,有点不那么地道,某种意义上来说,这算是把朝廷赈灾的压力,转嫁了一半到藩王的身上。

  当然,这样也不是没有好处。

  一旦能够熬过这几年,待得年景好的时候,皇庄肯定还是能够给他们带来利益的。

  而且,藩王们这么出钱又出力的,也算是为朝廷起了点作用,以后再‘纵容’他们的时候,也能有个理由。

  如此想着,宫女们已经帮他整理好了衣服,于是,怀恩上前禀道。

  “皇爷,按您的吩咐,岷王爷和代王爷,已经先行去武英殿候驾了,您看?”

  不错,朱祁玉单独把朱徽煣和朱仕壥留下,却没有继续在文华殿议事,而是将他们召到了武英殿。

  将刚刚的事情暂时搁下,朱祁玉抬起头,吩咐道。

  “走吧,去武英殿!”

  与此同时,岷王和代王二人在武英殿中,也是一阵不解。

  “岷王叔,你说,陛下把我们单独留下,到底是有何事啊?”

  朱仕壥只比朱徽煣小了四五岁,但是辈分却差了一辈,而且,更有意思的是,他们两个站在一起,反而是朱仕壥更加显老些。

  这一方面是因为朱徽煣的体型富态,另一方面,更是因为朱仕壥这些年的经历,所以衰老的更快些。

  毕竟,岷王虽然不如代藩岁禄更高,但是,朱徽煣却受老岷王朱楩的宠爱,年少之时,便早早的替他向朝廷请封,得了镇南王的爵位,后来青年时因诽谤仁庙一桉,岷府世子被囚凤阳高墙,他更是被晋封为新的岷府世子,早早的就替代老岷王管理岷府上下,锦衣玉食的富养着,自然是更显年轻。

  不仅是外貌有差别,气质上也差的很多,譬如现在,两人都坐在殿中,揣着手等着皇帝过来。

  但是,朱徽煣就显得从容大气的多,与之相对的,朱仕壥就显得怎么看怎么不自在,就连说话时,也显得很小心。

  看着朱仕壥的这副样子,朱徽煣心中叹了口气,表面上却没什么反应,只是道。

  “不出意外的话,应该还是代藩移封之事,不过,朝廷刚刚准了庆藩刚刚移封,代藩的状况又颇为复杂,所以,本王觉得,你还是不要抱太大的希望。”

  闻听此言,朱仕壥的表情有些复杂,似乎是想起了什么不太美好的回忆。

  不过,迟疑片刻,他还是道。

  “王叔,当初成錬写信来,是说王叔能帮忙说服陛下答应移藩,我才……”

  提起此事,朱徽煣的脸色不由有些尴尬,轻咳了两声,他开口道。

  “这,话是如此,但是,移藩之事干系重大,本王也只能尽力而为,若无庆藩之事,自然是十拿九稳,可如今庆藩抢先一步,陛下这边也难做得很,你也要理解本王和陛下的难处啊。”

  这番话说的苦口婆心,循循善诱。

  朱仕壥的脸色有些涨红,似乎是想要反驳,但是,看着朱徽煣绷起来的脸,他的声音却莫名的低了下来。

  “就算是朝廷有难处,那也不能……”

  “与其想这个!”

  话没说完,朱徽煣就摆了摆手,打断了朱仕壥,皱眉道。

  “不如想想,陛下为何要在武英殿召见你我,才是正事!”

  显然,这时的朱徽煣心绪也有些不宁。

  按制来说,文华殿和武英殿各有不同之用,二者的区别并不是像名字一样,一议文政,一论武事,而是有不同的用途,最明显的区别,就是文华殿通常用于太子观政及经延讲读之所,武英殿才是帝王斋居,召见大臣商讨政务的所在。

  当然,这仅仅只是理论上而言,或许是因为登基之前,就一直在文华殿处理政务,所以当今圣上继位后,早朝,经延都在文华殿中,武英殿也用,但是便如名字一般,通常用以召见勋臣武将,商讨武事之用。

  朱徽煣在京师待得时间不短了,这一点他是很清楚的,只是让他想不明白的是,他们两个藩王,能和武事扯上什么关系,难不成,边境又有异动?

  可是,即便是边境有异动,就凭如今的这位代王爷,可也帮不上忙啊……

  这般想着,便有内侍进来通报道。

  “二位王爷,陛下马上就到了。”

  于是,朱徽煣抛下这些乱七八糟的想法,连忙站起身来,垂手恭候。

  果然,不多时,天子的身影便出现在了殿门处。

  “臣等参见陛下。”

  “免礼,平身吧。”

  听着天子的声音,好似是心情不错,让朱徽煣的心绪略微松了松,不过,起身之后,让他有些意外的是,天子没有赐座,相反的,一旁的怀恩带着两个内侍,甚至将原本摆在殿中的墩子给撤走了。

  这番举动,明显是得了天子的授意,但是天子不说,他们也不敢问,稍停了片刻,上首天子开口道。

  “不瞒二位,今日朕单独把你们留下,为的就是代藩之事。”

  来了!

  话音落下,朱徽煣顿时将目光放到了朱仕壥的身上。

  随后,天子的声音再次响起,道。

  “关于移封之事,之前代王叔早已经跟朕提过,这次进京,又对朕再提此事,只不过,因着此事干系重大,所以朕一直都难以决断,今日召你们过来,朕其实是想问问代王叔……”

  “这封地,是非移不可吗?”

  这番话的口气温和,听不出一丝喜怒,但是,光是从内容来看,似乎是来者不善。

  看了看朱仕壥,朱徽煣给他打了个眼色,想让他主动给天子递个台阶。

  还是那句话,移藩牵涉众多,轻易移不得,但是之前整饬军屯一事当中,代藩主动呈报田亩,算是给整个宗藩体系割开了一条口子,如果没有代藩牵着个头的话,军屯整饬会遇到更大的阻力。

  从这一点上来说,朱仕壥是有功于朝廷的,既然有功,就该当赏赐,可是,这朱仕壥别的不要,就想移藩,却着实是给朝廷出了个难题。

  这件事情的进展,朱徽煣多多少少也知道些,这段日子以来,朱仕壥进宫了不少次,但是始终没个结果,可见天子的确为难。

  所以,眼下最好的解决办法,自然就是他主动让步,皆大欢喜,这也是刚刚朱徽煣开口劝他的原因。

  在他看来,这件事情不一定就办不成,但是以朱仕壥的性子,却难得很。

  要真的想办成此事,法子其实不少,靠谱的比如说拉几个德高望重如周王,鲁王这样的藩王来说和。

  要么就是他自己一哭二闹三上吊的闹出点动静来,让朝廷不得不妥协。

  再不然,鼓鼓劲儿把封地祸祸一遍,极端点的,偶尔出城打个猎,招惹一下镇守的官军,引起朝廷忌惮,都是法子。

  可唯独就这么乖宝宝一样的好好商量,是行不通的。

  说白了,这位新任的代王爷,就是被欺负惯了,胆子小,守规矩,所以,吃亏的也只能是他了。

  眼下,天子都这么说了,还是早些低头的好……

  但是,让朱徽煣意料之外的是,这位一向性格怯懦的代王爷,在听到天子如此发问之后,竟然没有立刻答话,反而脸色纠结了片刻,开口道。

  “陛下,臣觉得,大同乃是边境重镇,太祖设塞王戍边,是看重祖父马上功夫了得,但是臣自幼愚钝,文不成武不就,此前土木一役,尚有赖定襄侯郭登竭力戍守,方才未能失守,臣身为塞王,未能尽半点力,实乃心中不安之极。”

  “前些日子,臣闻兵部于少保曾上奏本,欲建九边重镇,以拒北虏,大同,宣府二镇,乃是其中关键,臣之藩地若仍在大同,恐有不便,故此,臣恳请陛下,准臣移藩内地。”

  这番话说完,朱徽煣的眼中闪过一丝精光,不由重新打量了一番眼前的朱仕壥。

  看来,他倒是小瞧了这位代王爷了,挺能藏的啊,这种理由,竟然能憋到现在才说。

  九边重镇,这件事情朱徽煣知道的不详细,但是也大致听说过,是当初兵部于谦曾提出的方略,只不过,一经提出,就被朝中诸臣反对,就连一向信重于谦的天子,对此事也并不看好,于是闹了一段日子,这件事情就不了了之了。

  但是可以肯定的是,像是这种大政,于谦既然提出来了,就说明他心中已经有方案了,轻易是不会放弃的。

  这种情况下,代藩仍旧在大同城中,的确会有所影响,毕竟,如今的这位代王爷性子懦弱,但是不代表代代都是如此,要是以后再出一个朱桂这样,拿朝廷圣旨都当耳旁风的,也的确是个隐患。

  用这个理由来劝天子,倒还是有几分把握。

  不过,这种主意,真的是代王这个脑子能想出来的?

  果不其然,听了这句话,天子也略有些意外,思索了一番,天子忽然道。

  “代王叔可识得一个人?”

  “敢问陛下是说谁?”

  朱仕壥似乎有些不安,硬着头皮问道。

  于是,天子的脸上露出一丝笑容,道。

  “昌平侯之子,杨杰!”

  听到这个名字,朱仕壥先是一愣,旋即,便低头拱手,老老实实道。

  “陛下恕罪……”

  杨杰?

  朱徽煣眨了眨眼睛,倒是记起了这个前段时间将边境闹得沸沸扬扬的人,不过,他和代王有什么关系?

  心中怀着这个疑问,朱徽煣很期待天子和朱仕壥能够再多说些,但是可惜的是,这句话说出来,天子明显已经明白了事情的来龙去脉,所以,并没有继续问下去,而是道。

  “九边之事,数年内难以成行,暂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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